黒伢翻身记

退休教师 徐宜华

如果说新中国的成立，推翻了三座大山，是中国农民在政治上的翻身，那么，改革开放、践行中国梦，则是中国农民在经济上的翻身。

壬寅年清明节期间，我回老家祭祖扫墓，特地访问了我儿时的童伴黑伢。亲眼目睹和聆听了他家的生活现状，在我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判断：“黑伢真翻身了！”

黑伢，小名，真名叫徐耕元。比我小一岁。小时候，浑身通黑，特别是在夏天，不穿衣，光屁股。灵巧的身体，黝黑的皮肤。因为他秉性老实、忠厚、勇敢，我很喜欢和他一起玩，一起上山砍柴。

黑伢从小就家遭不幸。一次下大雨，他家的危房倒塌，并将他的父亲砸死。房倒父亡，雪上加霜。我也是幼年丧父，家贫如洗。同样的命运，让我们俩成为了好朋友。

我8岁时，他和我一起在村里祠堂里读小学。可惜的是，他只读了半年书，就辍学了。那时的教育水平不高，不正规的乡村小学，其教育水平就更不敢恭维了。半年下来，大约只认识“人、口、手……”几十个字而已。每逢星期天和寒暑假，我俩总是一起上山砍柴。每次天不亮，公鸡还未啼晨，我奶奶就催我起床，上木兰山去砍柴。那个时辰，天还是黑的。那时还传说，山上有豺狗吃人，有大蟒蛇缠人。我胆小，不敢独行，常常与黑伢结伴上山。太阳当顶时，我俩捆柴下山重新捆。八、九岁的孩子居然会帮助人。山路狭窄多石，路两边荆棘丛生，我俩都是赤脚。长年的赤脚，脚底磨炼了一层厚厚的韧皮，犹如当今的车胎。不怕石绊，不怕刺扎。风风雨雨中，我俩虽不是真兄弟，却也胜似亲兄弟。同病相怜，患难真情也。

我14岁那年，我进城读初中，上高中，而后去北京上大学，再后来就参加了工作。这一别，就是整整七十年。

早先，曾听乡亲说，黑伢在木兰山的一座庙里，给道士们做饭，当了个炊事员。我想，他又没读多少书，十足的文盲，经济上肯定不宽裕。这次我临回乡前，我特地将我不穿的衣服，收拾了几件，当作给他的一点帮扶。

黑伢家住木兰山下的铁石墩村。这个村，曾经是一个大村。依据村民的几个居住片，又有了上屋咀、店上、祠堂侧、包家塆、面前塆、上塆、下塆等几个具体的地名。黑伢住在上屋咀。

今年4月6日，我回乡时，直奔上屋咀。不料黑伢并不在家。他的老伴听了我的自我介绍，喜不迭地忙用手机与黑伢联系，原来他去了茶园。不一会，黑伢骑着电动车“突突”地回来了。70年来第一次重逢，两个老弟兄莫不泪流满面。

黑伢的家，从外观上看，就给人一种鲜亮美丽的感觉。同村里其他人家的住房一样。三层结构，黛瓦粉墙，前门后院，后园蔬菜青葱。黑伢还是那么黑，瘦长瘦长的，话语不多。倒是他那白白净净的老伴，喋喋不休地讲着她家的故事。

她先对我说：既然是兄弟，就莫讲客气啊！今天中午就在我这儿吃中饭。今天，我还请了几位嫂子帮我摘茶叶。大伙一块儿吃。今年的春茶还不错。春茶的价钱好。一年有三季茶，除了春茶，还有夏茶和秋茶。我问道：茶叶好卖吗？她答道：卖是不大好卖。但有收购站，就是收购站的价格要低一点。那年，我从长轩岭回家，搭了一辆顺风车，车主听说我种茶又制茶，蛮高兴。随我到家就买了2斤，500元1斤的。后来，他每年都要来买10斤春茶。

我问，儿子和媳妇与你住一起吗！

“他们另有一套房子，装修得很不错。儿媳在汉口打工，儿子也打工。农忙时回来帮忙，农闲时就去打工。”

“你有几个孙子呀？”“两个。孙姑娘在湖北美术学院当讲师，一个月一万多块。爱讲漂亮，爱打扮。什么衣服时髦就买什么衣服。有钱瞎花。衣服多得穿不完。孙子在武汉城建学院上大学，将来的前程是有的。”

听了黑老伴的一席话，我心中暗想：黑伢算是又翻身了！这回可是拔了“穷”根，种了“富”苗，彻底脱贫了，彻底翻身了！第一代人穷扒苦做，打下了一定的基础；第二代人培养了2个大学生，发挥了关键性作用；第三人通过爷爷、父亲的共同培养与自己的奋发图强，使这个原本贫困的家庭发生了“质”的飞跃。

黑伢是陪我一起去给我老娘扫墓的，中午时分，黑老伴连打数次手机，催我俩回去吃午饭，还说摘茶的几位大嫂都等你回来一块儿吃。我回应道：不必等了！你们先吃吧！别耽误了她们的采茶工夫。

太阳略偏西时，我和黑伢回家。不一会，餐桌上上了六盘（碗）菜，除了他家自种的小菜外，还有一大碗黄陂肉糕，热气腾腾的；腊肉烧干豆角，香味喷喷的；黄陂豆腐，白白嫩嫩的等黄陂特色菜。

夕阳西下，村民各家门前的小轿车，在晚霞的照映下，闪耀着火一样的霞光……

（编辑：图文信息中心）